本報記者 毛錦偉

　　“這是有人在‘刷單’嗎？網約車平臺為什么不管管？”過去一個多月來，山東的高先生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好幾條上海的叫車短信，且都顯示有司機接了單；而從來沒來過上海的陜西人陳先生的遭遇更離譜，他的網約車賬戶里突然出現大量上海的叫車訂單，且訂單價格不菲，頻繁提醒他趕緊支付……

　　人在家中坐，怎么突然在上海叫了車？這些訂單顯然是虛假的！他們紛紛致電上海12345市民服務熱線，要求相關網約車平臺查清楚原委，對弄虛作假的刷單亂象予以治理。

　　大量炮制假單，行話“打針”

　　加上微信后，山東的高先生一連給記者發來了14張手機短信的截圖。這是一個多月來“享道出行”平臺給他發來的提醒短信，提醒他有人以“代叫車”的形式，幫他在上海叫了車。

　　最早的短信發自9月24日晚上7時04分，內容顯示，一名手機號“182”開頭的用戶幫高先生連著叫了2輛車，把他分別從“(浦東機場)T2停車庫”和“虹橋綜合交通樞紐P7停車庫”送到“金楊陸悅坊”。此后，上述“182”用戶幾乎每天凌晨準時出現幫他叫車，路線大多為從上海的兩大機場出發，前往各處，不乏遠單，且每次都是兩三輛車一起叫，很是蹊蹺。

　　這些行程真實發生了嗎？短信中附有接單司機的電話，記者打算向司機求證。10月27日凌晨的短信顯示，高先生是從“安悅汽車充電站(上坤上街)”前往“涇路蒲匯路(公交站)”，分別由洪師傅、胡師傅兩位接了單。電話中，兩位師傅稱他們當時的確在充電站內充電，接到了系統的派單，但遠在山東的高先生顯然不會出現并上車，這兩單很快被叫車者取消，他們有后臺記錄加以佐證。

　　高先生認為有人在刷單，每天凌晨的短信和接單司機打來的電話讓他不勝其煩，個人信息被利用更讓他深感不安。司機們則稱這樣的單為“幽靈單”，洪師傅稱：“經常接到，打亂了接單的節奏，接多了心態都被搞壞了。”

　　這名手機號“182”開頭的用戶顯然就是刷單者：他在幫誰刷單，為何選中高先生作為虛擬乘客？記者將相關信息提供給“享道出行”平臺。平臺調查后告知，這正是網約車平臺俗稱為“打針”的刷單行為。所謂“打針”，是指司機需要一兩單完成沖單獎或者提高服務分時，自己或找人給自己下假單刷一下“打一針”，如今也有司機通過“打針”下假單的方式來惡搞同區域里的同行，使其他司機掉出排隊序列，干擾他們正常接單。

　　經“享道出行”平臺初步調查，已鎖定持有“182”開頭手機號的刷單者實為平臺上的一位司機。除了高先生的手機號之外，他還常用另外3個手機號用于生成代叫單刷單。據其稱，這些手機號都是隨機輸入的，只是恰好“命中”了高先生。為了獎勵的刷單通常會操作得較為隱蔽，“享道出行”平臺安全部門負責人分析，這名司機選擇在機場等接單高峰處“打針”，用虛擬單干擾其他同行讓自己優先接單的可能性更大。他能同時生成大量代叫單，應該借助了一些腳本工具。

　　一些假訂單涉嫌“代叫黑產”

　　陜西人陳先生遭遇的也是“打針”刷單嗎？據他稱，盡管早已注冊了滴滴平臺的賬號，但平時很少叫車，賬戶里并無消費記錄。可10月5日至7日，他的賬戶里突然冒出來5個訂單。

　　他向記者提供了他的“滴滴出行”App和滴滴旗下“花小豬”App的用戶界面截圖：其中4個為叫車訂單，均是10月5日深夜11時30分前后產生，所叫車輛均為“六座商務車”，且多是楊浦至松江的遠距離叫車。這4單叫車價格不菲，最貴的一單車費竟高達439元。另有1單為10月7日清晨5時許叫的“滴滴代駕”訂單。盡管陳先生不在上海，也沒有坐過上述這些車，但App顯示，他必須為這些訂單支付費用。時間一長，平臺不停地給他發來短信，提醒他“您有車費未支付，請及時支付以免影響個人信用”。

　　突然出現的這些訂單是怎么回事？由于行程均已結束，記者無法獲知司機的聯系方式加以核查。“滴滴出行”平臺介入調查后告知，陳先生的賬號應該是被盜了，產生的這5筆異常訂單涉及“代叫黑產”。

　　何為“代叫黑產”？“滴滴出行”介紹，不法分子通過虛擬手機號注冊網約車平臺賬號，或通過盜號等方式獲取網約車平臺賬號，隨后以“打車優惠”“優惠叫車”“5折叫車”等名義在社交媒體或一些交易平臺上招攬客戶，收取客戶低于實際車費的費用后，再以代叫車的方式使用上述非法獲取的賬號進行叫車，叫車數次后即棄用該賬號，而車費并未向平臺和司機支付。“代叫黑產”屬于典型的欺詐行為，這個過程中用戶、司機、網約車平臺都損失了巨大利益。

　　據“滴滴”平臺稱，盡管“滴滴”早在2015年就成立了“打擊黑產專項小組”，投入大量資源和創新性技術手段嚴厲打擊違規行為，還持續聯合警方溯源打擊黑產，但“代叫黑產”屢禁不絕。

　　記者日前在“小紅書”等一些平臺以“網約車代叫”等為關鍵詞搜索，平臺仍出現了不少搜索結果。點入一個名為“滴滴打車5折代叫”的帖子，發帖者稱可以提供“全國范圍的打車5折代叫”。聯系對方后，對方發來一個微信號，要求記者先添加微信再說。添加微信后，對方要求記者先在滴滴App內輸入行程，提供軟件生成的預估價。記者輸入了一段前往虹橋站的長距離行程，軟件顯示快車的預估價是78元，發送給對方后，對方隨后報價39元，并要求記者轉賬支付費用后提供地址，由對方操作“代叫車”。攀談中，對方還表示可以傳授操作“5折叫車”的技術，收費288元……

　　平臺表示將采取整治措施

　　對于上述“12345”收到的投訴，網約車平臺介入后均采取了措施。對于通過炮制虛假訂單“打針”的“182”手機用戶，“享道出行”平臺已封禁了相關涉事手機號的叫車功能。同時，平臺表示將進一步開展調查，對已初步鎖定的涉事司機的作弊行為予以處理；而針對陜西的陳先生遭遇“代叫黑產”后產生的異常訂單，目前滴滴已予以關單處理，不需要用戶支付費用。同時，“滴滴”表示，原則上網約車司機的訂單只要不是作弊，乘客沒有付款的情況下，平臺都會在7天內先給司機墊付，保證司機的利益。

　　事實上，上海“12345”近來收到了不少相關投訴，反映網約車平臺目前存在著形形色色的刷單現象。除了上述的“打針”和“代叫黑產”，一些常規的刷單量、刷服務分的現象更為普遍。一家出行平臺的代駕司機何師傅反映，他所在的“司服公司”為了提升業績拿到平臺給予的獎勵，明確要求每一名司機每個月至少要刷8單以上。為了完成刷單任務，代駕司機只能請家人朋友們幫忙，以二維碼當面下單的形式虛假下單。

　　網約車平臺刷單現象由來已久，但種種跡象表明，隨著市場逐漸飽和生意難做，各類刷單亂象有愈演愈烈之勢。對此，兩家網約車平臺均表示會采取進一步整治措施——

　　“享道出行”平臺稱將從事前、事中、事后三個環節來打擊刷單現象。事前環節，平臺將采取一些技術措施，對刷單現象常用的手機號碼進行限制；事中環節，將通過租賃公司加大宣傳，講清楚“刷單”行為的性質，提醒司機切莫參與其中；事后環節則會通過“大數據”手段，識別明顯偏離正常行為特征的“刷單”訂單；“滴滴出行”平臺則重申，若發現司機存在口碑值作弊行為，視情節嚴重程度，平臺將予以警告教育、暫停服務或永久暫停全部服務，且會消除作弊行為產生的影響。對用戶發送虛假訂單、惡意評價或實施其他擾亂平臺秩序行為的，平臺會根據具體違規情節予以警告、暫停服務或永久停止服務。司機使用乘客賬號實施上述擾亂平臺秩序行為的，平臺可在處置乘客賬號時對其同一身份信息下的駕駛員賬號進行同步處置。

　　兩家平臺均表示，將會與公安部門合作，對違法的“黑產”加大打擊力度。